第十 佛殿参差映火光-香刹中天起,宸游满路辉。

第十 佛殿参差映火光:香刹中天起,宸游满路辉。 乘龙太子去,驾象法王归。
——宋之问《奉和幸大荐福寺》(节选)
一听说大荐福寺着火,没人再顾及李龟年的断弦了。张九龄、卢嘉佑更紧张,因为大荐福寺不是普通寺庙,而是皇家寺庙。

大荐福寺位于朱雀大街东侧的开化坊南部,北面不远就是“西内”太极宫。寺院的匾额是武则天亲自题写,寺内佛殿堂皇、木鱼声声、青烟缭绕,高贵静穆。诗人曾咏叹:“香刹中天起,宸游满路辉。”佛塔建在相邻的安仁坊北部,寺和塔分属两个坊,非常特别。作为皇家寺庙,大荐福寺收藏着自武则天以来历代皇亲国戚供养的财宝,其中最珍贵的是一颗来自天竺,据说属于释迦牟尼的佛牙。
关涉皇家体面,皇帝直接命令张九龄、卢嘉佑即刻带人前往大荐福寺查明火情及起火原因。
事不宜迟,张九龄令李白和孟浩然带着阿九回家,令卢嘉佑去通知左右金吾卫大将军以及京兆府,自己则快马加鞭带着高力士临时调拨的人手火速奔赴火场。现在已经入夜,宫外宵禁。一出宫门,张九龄等人就看到南边开化坊、安仁坊的方向火光接天,好像把天空都烧红了。
起火的是位于开化坊的寺院。好在寺内水渠众多,还有一个很大的放生池,大荐福寺的僧人、坊内的居民加上张九龄和其后赶来的卢嘉佑带来的人手,花了整整一宿的时间,总算把火扑灭了。
天色已亮,张九龄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想到昔日无比精美的建筑,感到十分痛心。所幸无人员伤亡,并且安仁坊内存放珍贵经卷的佛塔没有着火,寺内供养的佛牙也安然无恙。
卢嘉佑去调查火源了,张九龄则命人请来住持详加询问。住持是一位年老的僧人,虽然一宿没睡面色极为疲倦,但神情仍很安详,双手合十,缓缓说道:“贫僧自从担任住持以来,悉心照料这座美丽的寺院,种下了许多花草,因为种花就是佛事,养花就是修禅。此次寺庙经此大难,我虽然心能够通达于有无,但终究还是遗憾的。”
两人谈话时,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走上前来,对住持说:“师父,所有人都到了。”
原来,住持不等张九龄吩咐,已经把昨晚在大荐福寺的人员全部召集到了院子里。大荐福寺是皇家寺庙,来往的人并不多,昨晚只有三类人在寺中:一类是僧人,一类是在寺里从事闲杂事务的帮工,再有就是住在寺里修禅的居士。
张九龄命令属下挨个儿询问这些人昨天在哪里、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着火,身边的人有什么异常举动等。张九龄琢磨,昨晚没有打雷闪电,入夜的时候香客也已散去,却突然燃起大火,不管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纵火,在寺内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过了一会儿,卢嘉佑回来了。
“右相,火源地找到了。我们几个人对寺庙的前后殿、藏经阁、居士院、浮图塔仔仔细细进行了巡检,发现火是从一个叫作‘无尽藏’的建筑旁烧起来的。”
“啊!”住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师父,你怎么了?‘无尽藏’是什么地方?”
住持潸然泪下,说:“无尽藏是佛门用语,有佛法无边、无穷无尽之意,因此常用作寺庙库房的名称。”
“师父的意思是,收藏皇家和大臣们历年供奉财物的库房被烧啦?”张九龄也顿感震惊。
“看来是的。”卢嘉佑插嘴说,“我们仔细勘察,认定火是在‘无尽藏’外面烧起来的。因为离火场太近,这座建筑烧得特别厉害,很多宝物都被烧成了灰烬。而且,这很可能不是意外,因为那里原本没有什么能着火的东西,定是有人纵火。”
张九龄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凝重。他明白,皇家寺院的库房被烧是一件大事: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如果有人纵火,罪犯是谁?……如果不把这些问题搞清楚,寺庙恐怕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无辜的僧人们也会受到连累。
就在此时,对寺庙居留人员的问询也结束了,结果却令人失望:僧人们似乎都有作案时间,但都缺乏作案动机,因为他们依靠这些财物生活,没有理由烧毁它,并且僧人们都是集体居住,并无人独来独往;从事杂务的帮工也是集体居住,着火之前没有人单独行动,除非所有人都撒谎,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而昨晚住在这里的居士只有一个。很快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身着僧袍,头挽发髻,款款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道:“王某拜见右相。”
张九龄定睛一看,惊讶地说:“是你?王维!”
没错,昨晚留宿的居士不是别人,正是喜爱参禅的大诗人王维。他是从娘胎里就有佛缘的人,所以他的名“维”和字“摩诘”,连起来正是一位菩萨的名字“维摩诘”。
王维常常到大荐福寺修禅,还拜了大荐福寺的高僧道光禅师为师,修习禅宗。他本来是朝廷的太乐丞,后来因为一桩小事被贬官为济州司仓参军。可王维毫不介意,神色自若,日日写诗、参禅。就比如:
好读《高僧传》,时看辟谷方。
鸠形将刻杖,龟壳用支床。
柳色青山映,梨花夕鸟藏。

王维《春日上方即事》。

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
王维就更不可能是嫌疑人了——张九龄一向欣赏他,正想找机会提拔他呢。这令张九龄感到又欣喜又失落:欣喜的是王维昨天一直在寺里,有可能为破案提供帮助;失落的是,在对所有在场人员的调查中并未发现破案的线索。
张九龄只好安慰了住持一番,嘱咐王维继续留在寺里协助住持处理善后事宜,又派了些人留在寺里继续调查,就带着卢嘉佑回府了。
没想到,刚一进门,卢嘉佑就悄悄地向张九龄报告了一桩发现。他拿出一段被火烧过的绢,上面有被烧的残缺的图案,说:“右相,这是属下在大荐福寺寻找火源时发现的,看,这种纹饰有些蹊跷。”
张九龄仔细看了又看,这种纹饰是在一个圆圈里绘有两朵水仙花,线条简洁,风格清雅,浑然不似唐风那种奢华、繁复、写实的风格。
“这是你在起火点找到的?你确信这不是‘无尽藏’里的宝物?还有,你在寺里时怎么不说?”张九龄严肃地询问。
“禀右相,我十分仔细地确认过,这段绢是在‘无尽藏’外面被烧着的。当时我怕打草惊蛇,故而没有禀报,请右相恕罪。”
“无妨,你做得很好。这起火灾很蹊跷,我也怀疑是有人纵火,接下来我们要朝这个方向去侦查。这段带有奇怪纹饰的绢你仔细收好,很可能就是破案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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