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喜看稻菽千重浪

五谷:喜看稻菽千重浪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之所以美好,一半的原因在于秋收。粮食是大地的馈赠,是时光的嘉奖,是文明的基石,更是劳动人民的“快乐源泉”。
农人曾嘲讽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今天分得清五谷的人,才是少之又少。这也难怪,稻黍稷麦菽,这些中国人曾经赖以生存的主粮,随着人们脍不厌细的追求,好多已经逐渐淡出“饮食江湖”,甚至当我们偶尔在诗词中看到它们的名字,竟然都会感到有些陌生。然而,仔细翻一翻《诗经》,你会发现,出镜率最高的除了爱情,就是这五谷杂粮了。
水稻作为五谷中的“老大哥”,在中国已经有七千年的种植历史,五千年前已开始成规模种植,时至今日,从东三省到海南岛,水稻的身影无处不在。《国风·豳风·七月》有“八月剥枣,十月获稻”,《小雅·白华》有“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可见,在当时种稻收稻,就已经是一件相当常见的事情了。当然,随后的几千年里,水稻也依然忠诚地伴随着中华文明的成长。钱珝思念着的故乡有着“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的美丽秋景,范成大眼中的田园有着“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的热闹场面,而辛稼轩一句“稻花香里说丰年”,更是成为多少农民对丰收的甜蜜企盼。
黍,也就是黄米,直到唐代,它都是中国人的主食,《国风·王风·黍离》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彼黍离离,彼稷之实”,《国风·魏风·硕鼠》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可见,当提到粮食时,当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黍”。屈原投江而死,楚人以菰叶包季饭祭祀,称之为“角黍”,也就是粽子的前身,所以严格说来,我们今天吃的糯米粽子,多少都有点不正宗呢。曾吃过山西饭馆的“黄米糕”,黄米蒸熟后用布包裹,反复摔打揉捏成面团,或蒸或炸,或加入红枣白糖桂花,香甜软糯,久食不厌,也许这才更接近当年的“角黍”吧。不过,不知是因为产量不高还是口感不够细腻,黍在唐宋之后开始慢慢“失宠”。杜甫说“莫辞酒味薄,黍地无人耕”,认为黍当作酿酒之用;王维说“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把黍作为粗茶淡饭的代表;而李白说“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更是直接用黍来喂鸡了。而今天,黍除了用来做粗粮餐点,更是很少出现,也难怪许多人不知黍为何物了。
稷,百谷之长,帝王奉稷为谷神。关于稷究竟是今天的哪种作物,并没有统一的说法,按照《本草纲目》的描述,“黏者为黍,不黏者为稷”,似乎高粱和小米都符合要求,当然这也并不重要,因为稷本身的象征意义已经远在任何一种粮食之上了。“社稷”直接成为国家的代称,可见“民以食为天”的观念一直以来就深入人心。
麦,曾经也叫做“来”,古人认为它是上天所赐。这种粮食无论对古人还是对今人,都再熟悉不过了,《国风·鄘风·载驰》有“我行其野,芃芃其麦”,《国风·鄘风·桑中》有“爰采麦矣,沫之北矣”,小满之后芒种之前,在风中起伏的麦浪,和新长成的小麦那股带着甘甜的粮食香气,真的有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魔力。麦不同于稻,冬种夏收,这也恰好为人们提供了多一季的口粮。范成大有诗说:
二麦俱秋斗百钱,田家唤作小丰年。
饼炉饭甑无饥色,接到西风熟稻天。
从夏到秋,麦和稻接续起了人们一年的希望。
菽,汉代之后改名为“豆”,一直沿用到了今天。《小雅·小宛》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小雅·采菽》有“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在各种谷物里,豆类算是很好种植的,因此,陶渊明才会选择在南山种它,虽然也不免“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但好歹也能过上“桑竹垂余荫,菽稷随时艺”的桃源生活了。
陶渊明只是种点豆,都难免要“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可见种粮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春雷始动,耕种开始,从此“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春雨丰足,披蓑耕田,不觉“人牛力俱尽,东方殊未明”;夏日炎炎,锄草田中,日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即使终于盼到了粮食成熟的季节,丰收在即,也依然不得清闲,生怕一场雨毁了一年的收成:
尝闻秦地西风雨,为问西风早晚回。
白发老农如鹤立,麦场高处望云开。
所以,颜仁郁写下“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的嘲讽,白居易发出“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的慨叹,就连那个“金樽清酒斗十千”的李白,看到“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的景象后,也不禁“三谢不能餐”。
即使今天的我们已经丰衣足食,但对于粮食,依然应当无比珍视。因为,节约粮食,从来就不是一件只关乎金钱的事情,而是对自然的感恩,对劳动的尊重,对文化的认同。当我们享受着“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美好秋天,也请不要忘记,珍惜每一粒粮食,就是对那些劳作在夕阳中的“遍地英雄”最真挚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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