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马到不成功 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圆方。

第七 马到不成功 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圆方。 ——贾谊《惜誓》（节选）
“到了洛阳，就离函谷关不远了；再过了函谷关，就能见到郭解大侠，就能到长安了！”大侠一边看地图一边兴奋地说。
三个人，一匹马，走得并不快。这是因为，一匹马最多两个人骑，总有一个人步行。
有时候，大侠和稻公子会让未央一个人骑在马上，他们俩走路。
走着走着，未央说：“你们俩走累了，我下来走走，你们骑吧。”
“没关系，谁让你是个姑娘家，当然让给你骑啦。”稻公子和大侠都说。
没想到，这句话把未央给惹恼了，她一撩衣裳，翻身下马，很不高兴地说：“什么叫姑娘家？”
稻公子和大侠闻言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未央把马拴好，拿着马鞭，绕着稻公子和大侠走了一圈，笑着说：“哼，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居然敢瞧不起本姑娘。姑娘怎么啦？姑娘就比男孩子弱吗？”
稻公子和大侠这才明白未央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未央继续说：“论武艺，我不如大侠，但打两个稻公子绰绰有余；论谋略，我不如稻公子，但两个大侠也不是我的对手。至于论机敏嘛，你们俩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哼！”
大侠站在那里挠头，感觉有许多话要说，但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把脸憋得通红。
稻公子连忙认错：“我们俩知错了，未央妹妹，未央姐姐，未央公主，行了不？”
未央余怒未消。
大侠突然想到了什么，“哧溜”一声爬到树上，用剑砍下一根粗壮的树枝，不一会儿就削好了一把木剑。他又把自己宝剑上系着的金丝带解下来，系在木剑上，递给未央，说：“我们知错了，女孩子不弱，也不是天生就要被保护的。这把木剑送给你，如果你愿意习武，以后我教你。你习了剑法，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啦。”
未央这才高兴起来，三个少年继续前行。
三个人，一匹马。你推我，我让你，都想让另外两个人骑马，自己走路。最后，三个人谁也不肯上马，就都走路。

大侠边走边在心里默默地想：明明有匹马却不骑，三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这不是三个大傻瓜吗？
忽然，似乎有一阵风从路边树木茂盛的树冠上刮过。
大侠猛地站住，大喊一声：“谁？”
稻公子和未央马上警觉起来，稻公子拔出剑，未央也把木剑攥在手里。两人背对背站着，准备应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三个人待在原地紧张了片刻，却没有人出现。
大侠神色凝重地说：“你们俩赶紧上马。我听到前方有些奇怪的声音，先去看看。你们不要走太快也不要走太慢。稍后我们在洛阳城门会合，听明白了吗？”
稻公子和未央点点头，迅速爬到马上，大侠则飞快地向前方跑去……
大侠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得意：这两个人果然容易上当啊，哪里有什么敌人？哈哈，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让你们俩都骑马呀！
大侠自幼习武，他的理想是日行千里、独步天下。在离开未央和稻公子的视线范围之后，大侠时而疾步如飞，时而腾空一跃，时而拔出宝剑耍一套“五行剑”，自得其乐，陶醉其中。天上的白云，地上的石头，都成了他舞剑的观众。舞到兴起，大侠不禁唱道：
黄鹄之一举兮，
知山川之纡曲。
再举兮，
睹天地之圆方。
如果路边的野兔、树上的鸟雀能听得懂人语，就能从中听出大侠的志向——青春易逝，要珍惜时间，做一番事业。

与此同时，未央和稻公子骑着马，不徐不疾地走着。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经消散，他们一边走，一边欣赏路两边的风景。天高云淡，绿树成荫，未央感到心旷神怡，情不自禁地唱起一首流行的歌谣：

“青青河畔草”是汉朝很多流行歌曲的第一句，往往借助景物触发听众的思绪。这里采用了一种诗歌的写作手法，叫作“兴”。

青青河畔草 ，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稻公子头一次听到未央纵情歌唱，她的声音如冰纨一样清澈，如丝绸一样柔美，如汉玉一样温润。稻公子知道，这首歌的主题是思念——人生难免经历别离。未央大概是想家了。
“你想家啦？”稻公子悄悄问未央。
“想阿翁阿母，还有阿姊阿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未央叹气道，“歌词说得太对了，只有枯萎的桑树才知道风有多狂，只有冰冷的海水才知道天有多冷，只有漂泊的人才知道思念有多苦。”未央陷入了沉思，唱不下去了。
稻公子点点头，把这首歌剩下的部分唱完了：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汉乐府诗，作者佚名。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未央很惊讶：“原来你也会唱这首歌？”
稻公子点点头。
未央顿时来了兴致，说：“这首歌的后半段特别好玩，我可喜欢了。你想啊，家里来了客人，带来两条鲤鱼，结果主人发现鱼肚子里有封信。信上写的是什么呢？第一要多吃饭，第二要常想念，哈哈。”
稻公子笑了起来，拂面的风似乎笑了起来，他们身后几个行路的客商也笑了起来……
再说大侠。他一个人健步如飞，早就到了洛阳城外，人还没有进去，他的眼睛已经被洛阳的豪奢气象所吸引：近处，是高大巍峨的城门；远处，能看到气势恢宏的宫殿，在日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细听，城里人声鼎沸，隐隐如雷，简直无法想象那里面该有多么繁华。
他想：等公子和未央来了，一同逛逛这洛阳城！
大侠左等右等，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把城墙上有多少杆旗、上面站着多少个卫兵，数了又数，却始终没有等到稻公子和未央。
他们不是骑着马吗？就算不骑马，现在也应该到了啊。大侠这样想着，一片阴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此刻他万分后悔——不该为了让他们俩骑马，自己先行一步。
大侠又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嘱托。如果稻公子出事，甚至万一遭遇不测……他不敢再往下想，又望了望路的尽头，可还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看到。
忽然，远处的路上腾起了阵阵尘土——只有马在狂奔时才会踏起这么多尘土。总算来了……大侠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懈怠，立刻拔剑迎了过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上只有未央一个人，并且她不是骑在马上，而是伏在马背上冲过来的。大侠冒着危险一把抓住了马缰绳，马的速度太快，带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停下。马一停下就立刻歪倒在地，死了，未央也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大侠这才发现，马身上中了好多箭。他赶紧把未央扶起来，拉着她拼命往洛阳城里人多的地方跑。大侠一边跑，一边吼：“公子呢？公子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你说话呀！”
未央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之凄惨，惊得树上的两只乌鸦都“扑棱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