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复仇记

王子复仇记 王恭是个爆竹,一点就着。王恭上表朝廷,历数王国宝之罪,以清君侧为名,任命刘牢之为主将,率东晋最精锐的北府兵自京口进逼建康。京都震动,内外戒严,王国宝惶惧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王国宝成了兵变的目标,他知道自己是替人背黑锅。这口黑锅背得不值,因为幕后人成了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自然是相王司马道子,非但不派兵,反而整天像没事一样吃酒。司马道子表面糊涂,心里不傻,如果他出头平叛,叛兵的目标就会对准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朝廷军队不动,王国宝只得打发手下几百号人去防卫。几百人对抗几万精兵,纯粹鸡蛋碰石头。这帮家兵家将借口夜间风雨太大,各自散去回家了
东晋权力本来共享,不只是皇家的,应该教训一下大权独揽的相王。王恭此次军事行动获得高门士族支持,琅琊王氏的掌门人王珣就是这样想的
王国宝只有一条路,杀死王珣,除掉内奸,挟持天子和相王调兵讨伐二藩,鱼死网破,背水一战。王国宝不敢,他怕死。怕死只有妥协,他希望王珣作为双方的调停人
王国宝和王珣在孝武帝时为争宠曾发生过节
王国宝谄媚得幸之后,与王雅一起被孝武帝亲敬。一天夜里,三人在一起喝酒,孝武帝下诏把王珣找来。王珣马上就要到了,已经听到侍臣传话的声音。王国宝自知才能在王珣之下,唯恐夺宠,对孝武帝说:“王珣当今名流,陛下不宜以酒色见面,另外找个时间再见吧!”孝武帝一想,提醒得对,这不是自个找没面子吗?就没有见王珣。孝武帝整天喝酒,什么时候清醒过?王珣再也没有机会和孝武帝亲近
王珣不是傻瓜,宫里也有几个知心的人,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现在机会来了,王珣骗王国宝说:“王、殷二人与您素无深怨,他们所要争的不过是一些权势利益罢了。”王国宝说:“莫非要把我当成曹爽吗?”王珣的言外之意是让他交出权力免祸。熟悉三国的人都知道,曹爽就是因为交出兵权后被司马懿杀死
王珣见他起了疑心,连忙说:“你这是什么话呀!您哪里有曹爽那么重的罪过,王恭又哪里是宣帝司马懿那样的人呢?”王国宝心动,于是上了一道奏章请求解除一切官职,前往宫门等待朝廷定罪。奏章刚送上去,他就后悔了,谎称皇帝已经下诏恢复官职
王国宝犹豫不决,丧失机会。整日喝得昏天黑地的相王司马道子出人意料地来到王国宝面前,他的身后是参军谯王司马尚之率领的一排排绛衣甲兵。司马道子口齿不清喃喃叹息着:“事到如今,只有借你的人头用一下了。
王国宝害怕,司马道子也害怕。弃车保帅,息事宁人,本是没有本事的主子惯用的伎俩。所有的罪过一人担,王国宝交由廷尉问罪。紧接着,白痴皇帝晋安帝下诏,赐死王国宝
司马道子派使者前去面见王恭,对自己的过失表示深深歉意。失去起兵理由,王恭只得带兵返归京口
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出乎所有人意料。直到北府军回兵,殷仲堪的荆州军还没有出动,得知王国宝死亡的消息后,才顺流东下。朝廷与王恭双方媾和,殷仲堪就势退兵。殷仲堪骑墙观望的态度为日后与王恭互不信任埋下隐患
这场地方与朝廷的军事对抗,以司马道子的妥协告终。皇族中许多人对司马道子的懦弱深表不满,一个年轻人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这种不满。他只有十六岁,叫司马元显,是司马道子的世子,聪明能干。他劝父亲不能一直对藩镇退让,要暗中进行钳制
司马道子没有这份能力,眼见儿子雄心勃勃,便把军权交给他。年轻人有锐气,初生牛犊不畏虎,像慕容垂、拓跋珪,年纪轻轻就已是千军万马的统帅。年轻人若想独掌大权,成就一番事业,就要在历练中成长,经受血与火的考验。司马元显在东晋朝局最为艰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勇气可嘉,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行走在荆棘密布的雷区
司马元显与父亲商议,重用皇族中优秀人才司马尚之和司马休之。司马尚之出主意说:“如今藩镇强盛,宰相权轻,应该在地方要职上安排心腹之人,以便设置屏障和卫护势力。
以“藩镇制藩镇”是司马尚之的妙计
于是,司马道子起用王国宝的哥哥王愉为江州刺史。江州辖区很大,不仅仅指现在的江西九江,还包括当时的豫章、鄱阳、庐陵、浔阳等十一郡。为壮大江州对抗荆州和江淮,朝廷又将豫州所辖的四个郡划给王愉管辖
借着藩镇的胜利,桓玄上表朝廷,希望得到广州的任职。司马道子正欲拆散他与殷仲堪的联盟,便顺水推舟任命桓玄为广州刺史。桓玄接受任命却没有去上任,因为形势又起变化了
豫州刺史庾楷因为司马道子割除了他所统辖的四个郡交给江州,心生不满,去游说王恭说:“谯王司马尚之兄弟独揽朝廷的大权超过王国宝。他们策划削弱藩镇,回想以前发生过的事,为祸不浅。不如趁谋议未成,先行动手。
王国宝的哥哥出镇地方,意味着什么,王恭当然明白,必须抢先下手。王恭的信使到达荆州,殷仲堪、桓玄三人结成同盟,共推王恭为盟主,约定日期一起发兵京师剿除奸佞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长江两岸,交通阻塞,水陆关卡林立。殷仲堪用斜纹的绢绸给王恭回了一封书信,藏在箭杆之中,然后装上箭头,涂上油漆,取道豫州,托庾楷转交王恭
王恭打开信,发现字迹模糊,细看之下,绢绸角上抽丝。他不能确切辨出这是否殷仲堪的亲笔手书,怀疑此信是庾楷伪造。想到去年讨伐王国宝时,殷仲堪曾经违反期约,按兵不发,认为这次一定会和去年一样,因此便自作主张,不再和殷仲堪联系,大聚兵马向建康进发
殷仲堪听闻王恭举兵,马上集结军队,兵分三队,以杨佺期兄弟率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为第二队,自己率兵两万接应,三路兵马相继顺流东下
面对三藩强兵,司马元显向司马道子请命出战:“前次不讨王恭,故有今日之难。今天如果还像上一次那样满足他们的要求,您的杀身之祸可要到了。”司马道子巴不得有人主持局面,全权委任司马元显,自己依旧花天酒地
志气果锐的司马元显意气风发,自谓天下安危尽在己手。他确实聪颖机警,出手不凡,上任伊始,便使出一条反间计,将王恭的人头挂上朱雀桥
左右这场战争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司马元显,不是王恭,不是殷仲堪,也不是桓玄,而是刘牢之。刘牢之是东晋著名的将领,生得紫赤色的脸膛,大眼睛,络腮胡,沉毅多计谋。作为谢玄的参军,统领北府兵,淝水战争中夜袭洛涧,斩前秦虎将梁成,立下大功,一直把守东晋的北大门
王恭为对抗朝廷,不惜将防御北境的军队抽调回来,任命刘牢之为将,发兵逼死王国宝。这一次,他仍然依靠刘牢之的北府军。王恭依靠军人,却看不起军人,因为江左重文轻武,名士轻视武将。大名士王恭对刘牢之骨子里看不起,而刘牢之自负才干,对王恭也心生怨望,深怀耻恨
将帅不和是作战大忌。王恭二次起兵,征求意见时,刘牢之表态反对:“将军,国之元舅;会稽王,天子叔父。会稽王当国秉政,曾经为将军杀了最宠爱的王国宝、王绪,表明他很畏惧将军。会稽王最近所作的人事任命,虽然不能说是公允,也不是什么大过失。把庾楷所辖的四个郡割让给王愉统领,对于将军有什么损害?清君侧,也不能随随便便一次又一次不断发动吧?
刘牢之说得非常刻薄,言下之意,你是什么东西?朝廷的人事任命是你该过问的吗?地方军队攻打朝廷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呢?部下对上司说这话,应该引起警惕,王恭却没有回过味来。刘牢之有底气,因为司马元显的使者、北府旧将高素策反他来了,带来司马元显的重诺:“只要造王恭的反,他的官职你来干!
这个承诺只有年轻无畏的司马元显敢发,在门阀士族秉政的东晋,下等士族、庶族不可能成为方面大员,更别说刘牢之祖祖辈辈不过是一将。谢安曾说过:“刘牢之,不可独任。”绝不能让庶族专兵。司马元显看到的是眼前利益,只要干掉王恭,什么都成,至于以后如何发展,管不了那么多
谁也抗拒不了这么重的诱惑,何况王、刘二人本就不睦,刘牢之当下答应。王恭似乎感受到气氛异常,为拉拢住刘牢之,当众置酒,拜刘牢之为兄,许下诺言:“事成之后,我的职位你来做。”然而为时已晚,刘牢之已铁心投靠朝廷
当时形势对三藩有利,荆州水师突至湓口(今九江),官军毫无准备,匆匆逃走。荆州军攻入江州,与司马尚之的官军在白石激战,桓玄大破官军,进至横江(今安徽和县),京都震动
千钧一发之际,进兵到竹里的刘牢之突然宣布归顺朝廷,回兵攻打王恭。王恭战败,单骑逃走,由水路逃往长塘湖,准备投奔桓玄,可惜,为人告发,被擒获,送京师建康,斩于倪塘
王恭临刑,仍旧一派名士风度,手理须鬓,神色自若,对监刑官说:“我暗于信人,所以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的本心岂不忠于社稷!但愿百世之下知有王恭。
王恭之败并非如他所言,败于轻信刘牢之,而是败于轻率性格。第一次胜利被冲昏头脑,试想,桓温多大的英雄豪杰,北伐屡立战功,声威卓著,拥有一支忠诚大军,尚不敢向朝廷发难。王恭凭什么?军队听你的?还是老百姓听你的?不过,王恭的确是魏晋风流名士的杰出代表,“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死算得了什么呀!他死后,头颅挂在朱雀桥上示众,司马道子仔细端详他的头说:“你何故要急着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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