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须眉
李清照能够成为中国古代第一才女的原因,其才华横溢、敏感细腻自不待言,最特别的因素在于她的人格之独立,而这一点赵明诚显然未能跟得上她的脚步。作为传统的男性,赵明诚可能觉得妻子应该依附于他。他在归来堂中建起书库,将书籍编上甲乙丙丁的序号造册锁存。李清照需要阅读书籍时,还得向他讨来钥匙、做好登记才能借出。如果稍有污损,赵明诚必严责她小心修复。李清照收藏书籍本来是为了可以随时览读,没想到反而导致这么多麻烦,性格独立的她很不耐烦,干脆自己在食物、衣饰、家用上处处节约,省出钱来另行购买书籍副本以随意使用。这是夫妻之间第一次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宣和七年,赵明诚改任淄州知州,但生活的大转折就此来到。因为在这一年,对中原花花世界觊觎已久的金国大举兴兵南下攻宋,一路摧城拔寨。战争打破了宋徽宗荒淫糜烂的生活,他眼见亡国在即,惊慌失措地将皇位传给儿子以推卸责任。赵桓即位(庙号“钦宗”),次年改元“靖康”。但女真人可不会因为宋朝换了个皇帝就停下进攻的脚步。
靖康二年三月,赵明诚因母亲病逝于江宁府,只身南下奔丧。四月,金兵攻破京师开封,已经不是皇帝的宋徽宗照样和儿子一起被掳,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又能有什么用呢?有时候真是不能理解赵佶的思路,至此他算是彻底玩死了北宋。五月,赵佶的第九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即位,当年改元“建炎”,成为南宋第一位皇帝(庙号高宗)。请注意,他登基的地方不是今天的南京,虽然南京也有一个古名“应天府”,但那是明朝时候的事情了。北宋有“四京”,即东京开封府(今河南开封)、西京河南府(今河南洛阳)、北京大名府(今北京)、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
金兵本来攻破开封将赵宋皇室一锅端掉,以为可以一举灭宋毕其功于一役,没想到赵构这条漏网之鱼居然能重续国祚收拾人心。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于是金国派出精锐骑兵部队跟踪追杀,必欲除之而后快。高宗即位不久,就从应天府向扬州、江宁府一路南逃以躲避金国兵锋。
与此同时,李清照回到青州整理遴选庞大的收藏,将它们携带南下躲避战火。“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江宁府后来的名字)”。当李清照带着这十五车书籍器物行至镇江时,正遇城池失陷,她一介弱女子却能在兵荒马乱中独力将这批稀世之宝安全押运至江宁府,其智、其勇、其能不愧须眉。十二月,不得不留在青州归来堂的十几屋珍贵书籍古董在战火中被付之一炬,赵明诚李清照闻讯后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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