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梅子留酸软齿牙

青梅:梅子留酸软齿牙
北方人很少见到青梅,但青梅的滋味,却似乎无人不知。只是“青梅”二字,便足以令人齿酸牙软,满口生津。《世说新语》载:“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梅子的酸味,从此跟着“望梅止渴”的典故一起,写入了中国人的记忆。
作为水果,梅子确实并不优秀。鲍照写过“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许棐写过“要识此时情绪,豆梅酸更苦”,卢炳写过“门巷寂,梅豆微酸怯食”,这酸苦的滋味,总是勾起诗人心底郁结的痛处。纵是轻松闲适时,青梅的酸味依然无法回避,杨万里在《闲居初夏午睡起》中写道: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初夏午睡未足,一颗梅子入口,顿觉牙齿酸倒,倦意全无。无论是换成山楂还是李子,这酸味在外人看来似乎都“不够劲儿”,能酸得如此让人“感同身受”的,怕是也只有青梅了。
可新结的青梅,却又偏偏是那么美。娇小玲珑的青梅,点缀在春末夏初的绿叶红花之间,这是江南文人才懂得欣赏的景致。欧阳修有词:
四月园林春去后。
深深密幄阴初茂。
折得花枝犹在手。
香满袖。
叶间梅子青如豆。
晏几道也曾写道:
千花百草,送得春归了。
拾蕊人稀红渐少,叶底杏青梅小。
小琼闲抱琵琶,雪香微透轻纱。
正好一枝娇艳,当筵独占韶华。
若是少了梅子,江南的四月一定会变得无趣许多,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时的“梅子黄时雨”,怕是也要重新取个名字了,而无论是什么名字,我想它应当都不如“梅雨”二字来得有滋有味。
青色,酸苦,却美得令人欲罢不能。这就是青梅。
像极了爱情。
传说,由于“梅”与“媒”谐音,古代有“抛梅求婚”的习俗,《诗经》中待嫁的姑娘用“摽有梅,其实七兮”呼唤着心仪的恋人,想是出于此意。直到李白的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横空出世,青梅才算是真正成为爱情的寄托。从白居易的“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到李清照的“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从施肩吾的“无端自向春园里,笑摘青梅叫阿侯”,到刘学箕的“人问道、因谁瘦,捻青梅、闲敛黛眉”,各路文人明里暗里,把李太白的“青梅梗”玩了不知多少遍。当然,诗仙造出“青梅竹马”这个词,一定不是因为谐音这种俗套的理由。细细想来,再甜的水果也没有青梅的那股酸涩令人难忘,纵是吃时酸倒了牙,几日不见也难免思之如狂,而这,可不正是令人“上头”的爱情吗?
不过,降服青梅的酸味,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需要的只是耐心和时间。那个曾经吐槽“食梅常苦酸”的鲍照,早就给出了梅子的正确打开方式:“忆昔好饮酒,素盘进青梅”,和酒掺在一起,这梅子酸就变得回味无穷了。当然青梅和煮酒也并不是他的原创发明,“望梅止渴”的曹孟德,也留下过“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直到后世,青梅煮酒也一直是青梅广受喜爱的吃法之一,范成大说“郭里人家拜扫回,新开醪酒荐青梅”,方回说“何处青梅尝煮酒,谁家红药试单衣”,汪莘说“牡丹未放酴醾小,并入青梅煮酒时”,直到今天,梅子酒也依然是最受欢迎的果酒之一。酒的醇厚绵长和青梅的酸涩互相中和,相得益彰,当经历过时光的窖藏,那番酸涩越酿越甜,最终全都会变成悠长的回味。
而这,不仅是梅子的味道,也是爱情的滋味,婚姻的滋味,人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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